等到他推开门的一瞬间,抬起脸蛋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无比真诚地问上一句:“手术还顺利吗?”
但此刻我也顾不上从他凶神恶煞的眼神里揣摩他是否生气,我急躁地跺脚大喊:“快让她们住手!
他还没死!
你再试试!”
舒默的眼睛登地一下发出了光,像是被咯啪一声按了开关的电灯泡。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拼命点头:“真的真的,我确定,他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们也还没有来。
他还没有死,你再试试!”
舒默立刻冲那两个护士挥了挥手,斩断了她们想要停下心脏按压机的企图。
两个护士脸上刚稍稍露出一丝难色,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室颤了!”
“立即电除颤!”
舒默的声音不容置疑,“准备!”
“是!”
“开始!”
……
“再来!”
“心脏按摩持续!”
……
“舒、舒医生!
有、有了!
快看,病人出现自主心律了!”
护士指着屏幕上的生命指数大叫了起来,舒默马上查看了病人的动脉搏动,快速地下达着指令:“升血压,注意脑保护,准备缝合!”
我理所应当地在最后时刻之前溜出了舒默的手术室,倒不是怕那一对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老哥俩,因为再一次空手而归转而对我张牙舞爪辣手摧花。
而完全是出于对舒默已经保持了十二个小时高度紧绷的大脑神经的体恤。
如果在他摘下鲜血淋漓的胶皮手套的那一刻,看到我天真无邪阳光灿烂真诚满满,弧度完美得可以当做公关部样本的微笑,而又要保持住面部肌肉不抽搐眼珠眉毛不颤动表情神态一如既往地温顺谦和,那对他那根(我打赌)已经紧绷得像小提琴琴弦一样的神经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所以,我很懂事地预备提前回到办公室等待着他,以避免他产生那种,在人前冲我怒吼咆哮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无力感。
我们俩个都心知肚明,只要他的克制力疏忽哪怕一次,那些医生护士们就会以无比震惊进而怜悯,且混杂着可惜的眼神望着他,在心中为又一个因为压力过大而神经崩溃的年轻才俊而默默惋惜或窃喜。
不过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
就像舒默上大学时候的教科书里写的,神经的控制就和肌肉的控制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会让神经产生记忆,并随着这种练习的重复而进一步强化。
这就好比拿到奥运冠军的神枪手不必拿尺子小心翼翼测量,而是随手一抬就能达到完全而精准的举枪高度;又好比李云迪坐在钢琴前信手往黑白琴键上一搭,就是教科书上关于讲解弹琴手势那一章的完美配图。
对于描述这种活生生地将刚硬的记忆植入松软的肌肉而使后者变得同样刚硬的过程及结果,舒默他们这一行有个听起来蛮高级的专有名词——条件反射。
每当舒默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中枢神经就会立刻绷紧,命令全身的骨骼肌肉连同里面包裹着的身体器官进入全面的警戒状态。
直到他确认清楚我们所处的周遭环境为止,并且在周遭环境突发任何细微变化时再次启动。
用我每天平均出现在舒默面前的时间,乘以三百六十五再乘以十,就可以得出舒医生的大脑神经已经坚强到足以胜任在抗战时期光荣而艰巨的地下工作者的任务的程度。
并且在不幸被叛徒出卖被敌人捕获的时候,依旧扛得住老虎凳受得了炮烙铁,绝对的宁死不屈。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